第三十四章

　　田容又装了一袋烟道：“秉权不是说了吗？日本人一贯侵略成性，他们国家地方小，看着咱们地大物饶眼红，咱们国家当家的又软弱，这几十年，他们没少从咱们这边捞好处，尝足了甜头，现在有了机会，他们能不想多占咱们的地方吗？”

　　田二婶直觉得自己的牙痒痒的，恨恨道：“他们别来，要是来了，就是拿剪子俺也要扎死他俩，让他们知道知道，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田容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道：“秉权给咱们讲的道理，你们老娘儿们平时闲聊时你就和街坊们多说说，日本人来了，咱们不能让他们站住脚！”

　　田二婶也点了点头：“对，咱们不能让他们在咱们这里站住脚！”

　　跟着萧秉权，二牛他们这几天一连去了七八个村子，每到一个村子，二牛就跟着萧秉权或者何平跑前跑后地跟着做宣传、贴标语，搞发动工作。这天，他们来到任丘县东北靠近文安县的一个村子进行宣传鼓动，二牛领着几名战士在村西口正一边放哨站岗，一边贴标语，突然他们就听见从西边远处轰隆隆传来一连串的巨响，而且声音越响越大，越响越近，开始，他们还以为是天上打雷，可抬头一看天，天蓝蓝的，丝毫没有要下雨的意思，大家就觉得很奇怪，刚想说话，不过就是一恍神间，一名战士却指着西边大叫道：“水，水，来大水啦！”

　　二牛几个人急忙转头，顺着那名战士手指的方向向西边一望，只见从西边天地之间，一眼望不到边的洪水滔滔涌来，那声音如雷鸣，那阵势如万马奔腾，转瞬间它经过的地方，不管是高高的高粱，还是贴着地皮长的蔬菜，就连那不是很粗的树木，统统被它席卷而下，冲着这个村子就扑了过来，战士们看着这汹涌洪水就都愣在了那里。

　　二牛看着洪水也先是一愣，随即他大喊道：“石二锁，快，快回村向萧老师报告，告诉村里的老乡们，发洪水啦！”

　　提着一桶浆糊的石二锁正愣愣地看着洪水，听见二牛喊他回村里报告，他提着浆糊是撒腿就跑，但他跑的快，洪水来的更快，他不过才跑了十几步，洪水就扑到了离村子半里多地的地方，二牛一看不是事，叫着其余几名战士道：“快，赶紧上房！”

　　战士们一下子醒过闷来，仗着手脚灵便，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旁边的一所高房，二牛抽出驳壳枪，对着战士们道：“俺先打三枪，然后你们一起跟俺喊洪水来啦！”

　　战士们齐声答道：“是！”

　　这时洪水被村前的一道土埂挡了一下，声势暂时弱了一下，但随即就更加凶猛地向村里冲涌过来，二牛手里的驳壳枪对着天上连放了三枪，随即大家一起喊了起来：“洪水来啦！”

　　洪水伴随着二牛他们的喊声凶猛地冲进了村子，不过终归被村边的大树和房子阻挡了一下，水势不那么急了，二牛再看石二锁，已经跑的没了影，村里的大人、孩子却呼天喊地地叫起来，开始声音还能听到，但很快就被洪水声压了下去。

　　二牛站在房上向西面望去，只见滔滔洪水还在凶猛而来，看样子这水是绝不会小，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街上的水已经有了一尺多深，并且顺着住家的街门向院子里猛灌，二牛猛然想起这供水来了，把房子、地一淹，以后这老百姓吃什么、穿什么啊！脚下这房子的主人一家都去村中心听萧秉权他们演讲去了，二牛对着几名战士就喊了一声：“快，下房，去屋里抢东西，先抢粮食和衣服！”

　　几名战士听了，全都噌噌地从房上向院子里跳，二牛叫道：“留两个人在房上接东西！”

　　伸手他就拉住了最后面的冯庆和高大贵，自己却跳了下去。

　　此时院子里的水也已经没了人的整条小腿，二牛和战士们奔进屋，见着粮食口袋就向外抢粮食口袋，见着被子就向外抱被子。一名战士把主人家靠在墙根的梯子提过来架到房檐前，抢出来的东西就顺着梯子送上了房。抢完了这家他们又跳墙去了隔壁，不一会儿就给五六户人家抢出了八九袋粮食和二十几床被褥。

　　这洪水的水势真是万分凶猛，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那水就到了人的腰际，二牛正踩着一架梯子给一户人家向房上送粮食，萧秉权踩着墙头急匆匆地跑来了：“二牛，是什么情况？知道这水是怎么来的？”

　　二牛趴在梯子上喘了一口气道：“俺也不知道，就看见这水是从西边来的！”

　　这家主人是位六十来岁的老汉，比较有经验，他望着还在拼命涌来的水道：“这水还用问吗？肯定是白洋淀决了口子，不然咱们这里不会有这么大的水！”他看着滔滔洪水，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这不是要俺们庄稼人的命吗？这水一来，这秋天的庄稼肯定是颗粒无收，就是明年，这水一时半会儿退不了，明年的种也下不去啊！”

　　看着老汉哭了，周围的老百姓都跟着哭了，萧秉权看着越来越大的洪水，喃喃道：“这白洋淀的大堤一向有人巡守，这一段时间又没有大雨，怎么会突然决了口子？！”

　　就在这时，村边有人喊：“快看啊，水里有人，水里有人！”

　　萧秉权听见喊，立刻叫了二牛一声：“走，去村边看看！“二牛答应了一声是，顺着梯子爬上房，跟着萧秉权顺着墙头就向村边跑去。

　　村边几名村民看见萧秉权来了，指着洪水里叫道：“快看，那边水里有个人！”

　　萧秉权和二牛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村边二十几丈远的洪水里，一个人趴在一段木头上正顺波逐流跟着洪水向东冲，洪水在这个村遇了阻，湍急的洪水就绕着村子继续向东流，那个人趴在木头上是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洪水绕着村子急速奔东，那段木头带着那个人也要绕着弯儿要向东而去，急的房上看水的老百姓直喊：“那人死没死？有会水的没有？怎么救救他啊？！”可看着洪水那么急，却没一个人敢跳下去。

　　田容有个把兄是白洋淀的渔民，他有时没事就带着大牛或者二牛去看望这个把兄，久而久之，二牛跟着淀里的孩子居然在白洋淀学会了游水，尽管游的不是很好，但此时看着有人落在水里，他的侠肝义胆又让他不能不救，可看着那急速流过的洪水，他又有点儿害怕，就这么一犹豫，那人就被洪水向村北又冲去八九丈，眼看再没人去救，那人就肯定被洪水冲到不知哪里去了。二牛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立刻摘下自己背着的驳壳枪塞到萧秉权手里，把褂子一甩，一句话没说，身子一跃，人就跳进了滔滔洪水里。

　　这一跳进洪水里，二牛才知道这和在白洋淀里游水完全不一样，白洋淀的水，基本都是恨平和，而这洪水，简直就是冲着自己走，他在浪头里使劲扑腾了两下，才要辨明方向，房上有人喊道：“那人又向北去了，你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