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茹瞬间警铃大作,迅速切回拨号的界面,一边赶紧往后退,想退回电梯间的拐角处。
拨号键刚摁下去,季茹也才退了一半,安全通道的门忽然就被人拉开了,瞬间她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只不过她有点意外,门外不是别人,是左莉。
显然左莉也没想到季茹还在这里,前面她偷偷溜走,本意是想往下跑,但是楼梯实在是太长,她就想着反其道而行之,往上跑一层,到根本没人的第二十一层坐电梯下去。
结果一推门就看见了季茹,她以为季茹早就走了的。
下一秒,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
左莉,帮了叶乐乐实施了绑架,还试图拖住季茹,而季茹,却是折返回来发现了不对劲,叫来了温谨之的家人。
一瞬间,两个人中针尖对麦芒。
左莉绝对不能走。
季茹比左莉快了一步,一把将肩上的斜挎包扔过去,准确的命中左莉的肩膀,手机在这个过程中也飞了出去,砸在了左莉的额角上。
“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免提不小心被打开,对面警察的声音传来。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季茹根本无心顾及报警中心的电话,砸中左莉的一瞬间,她不敢有所迟疑,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趁着左莉捂着额角的功夫,上前一步拉过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正当季茹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她没看见左莉的眼神变了。
左莉撑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季茹的马尾,往后一拽,季茹吃痛地叫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摔在地上的手机又发出声音,那头的警察听见了打斗声,开始着急地询问情况,并开始对季茹的手机进行定位。
季茹根本顾不上警察的问话,往下半蹲着身子。
反手抓着左莉的手腕,想把她的手从自己头发上扯下来,挣扎的过程中,季茹已经半躺在地上。
头皮忽然一松,季茹捏着的手腕一下子从自己手里滑脱,紧跟着,她的脖颈上一紧,左莉的手掐在了季茹的脖子上。
季茹挣扎着去掰左莉的手,拼命地用腿去蹬地,一抬头就看见左莉的眼神很不对劲,明显不正常。
下一秒左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说:“你根本不了解温谨之…也根本不知道他把齐琰害得有多惨…你们都要付出代价…去死去死……”
左莉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季茹意识到此刻左莉的精神状态很不对劲。
但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季茹使劲掰着左莉的手,不断地拍打着左莉的手。
眼神开始逐渐模糊,隐约间,她好像看见了温谨之。
也好像看见温谨之推开门向她冲了过来。
奇怪,温谨之怎么会出现,他不是,被困在了楼下吗。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会做梦,大概是幻觉吧。
脖子上的外力忽然撤去,窒息感骤然消失,空气在一瞬间涌了上来,激得季茹咳了好多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
下一秒,季茹闻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但她好像还隐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然后她就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季茹听不清,感觉乱糟糟的什么声音都有,隐约间看见好多人从那扇门里冲进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前,季茹的眼睛里,只看见了那双自己最喜欢的眸子。
那是属于温谨之的,深邃又明亮-
季茹再次醒来时,放眼望去,是洁白的天花板,那是和家里不一样的。
她的脑袋还有些晕,头顶的灯管看起来都还有些重影。
这里应该是医院。
鼻腔里的氧气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季茹有些难受,想抬起右手将脸上的氧气面罩摘下来,刚一动,右手手背上传来一阵刺痛,垂眼看去,才发现手背上插入了输液针头。
也是在这时,季茹看见了趴在床边的严云。
她应该是睡着了,季茹看着她的侧脸,鼻子忽然就酸了,眼眶湿润,抬起左手缓缓地摘下面罩。
严云一向睡得浅,更何况是在医院,季茹的这点动静惊醒了她。
“醒了?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你。”
严云摸了摸季茹的脑袋,准备起身去叫医生。
“妈…对…对不起。”
季茹的嗓子很沙哑,眼睛里的泪水再也憋不住,滑了下来,她好愧疚,尤其是对自己的父母。
严云脚步一顿,没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门,去叫医生。
医生进来确定完季茹不再发烧后,嘱咐完就出去了。
病房里又陷入了安静,季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偷偷的擦了一下眼泪,准备迎接严云的怒火。
只是坐在一边的严云却叹了口气,开口问她:“小茹,你吃点东西吧,睡了一天了,应该很饿了。”
严云拿出包里的保温盒,打开盖子,那里面是季茹最喜欢的青菜瘦肉粥,一瞬间季茹就哭出了声。
“妈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让你担心了……”
“先吃东西,吃完跟妈妈聊聊吧,很久都没和妈妈坐下来好好聊天了,听话。”
严云端着保温盒,拿着勺子一点点舀着粥,喂给季茹。
喝完粥,严云收拾好东西,看了季茹好几眼,最后所有的焦急、怒火都变成了一声叹息。
她轻轻地握着季茹的左手,缓缓开口:
“小茹,听妈妈的话,跟谨之断了吧。”
第六十一章:对不起
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季茹被钉在原地,愣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季茹张了张嘴,吐出半句话,说:“妈,我们…没…”
话说了一半,连她自己都觉得特别苍白。
刚好严云也截住了她的话。
这是严云头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话:
“小茹,你还小,或许谨之他的确很好,但你们都太小了,还不能对自己负责,等你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你见过更多的人以后成熟了,就会想通了。”
严云其实是知道的,而且很早就知道季茹早恋了的事。
季茹是她的女儿,她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含义严云都非常清楚,起初因为温谨之自身很优秀,严云觉得跟他交朋友对季茹来说是很好的事。
看着季茹每天都很开心地去上学,成绩也在提高,严云心里其实是感谢温谨之的,她也不想那么封建,并不想把少男少女之间的友谊乱想。
直到,那天她看见了一个怀表。
那是根本不会出现在家里的东西。
那是个周六,季茹像往常一样去上补习班,严云在家里打扫卫生,去给季茹换床单的时候,刚一掀开枕头,就看见放在枕头下面的一个金属制品。
拿起来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块怀表。严云很疑惑,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出现在家里过,打开来一看,严云直接愣在了那里。
打开怀表后,一面是表,一面是一张圆形的照片。
像是那种照大头贴的机器照出来的,小小的一张,有着卡通的图案边缘,照片的正中间是温谨之和季茹,两个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身上还穿着校服,温谨之的手握在季茹的肩头,两个人笑得内敛又温柔,神情如出一辙。
而他们眼里流出的情愫,严云作为过来人,一眼就识破了。
那种喜欢,眼睛根本藏不住。
而这个怀表,也是温谨之送给季茹的第一件礼物,用来庆祝前段时间她作文大赛得了一等奖。
直到看见怀表的那一刻,严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早恋了。
生平第一次,严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季茹,她是生气的,可是有了上次发现季茹自慰这件事的前车之鉴后,她思索了片刻,默默地把怀表放回原处。
铺平床单,像是忘记换一样,整张床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季茹回来,严云故意说自己忘了换,让季茹自己去换了它。
纠结了好几天,严云也从各科老师那里有意无意地打听了温谨之好几次,确定这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又观察了季茹好些天,发现季茹比以前更开朗,性子虽然还是慢热,但已经变得主动了很多,严云心底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放纵的念头。
她也想让她的孩子活得开心快乐,更何况她一往最担心的成绩,到现在也在稳步上升,她也很满意。
所以严云这一次,想让季茹自己走一段路,因为不论如何,她和季杰军都是季茹的后盾。
可此刻严云后悔了。
她的女儿,连生死都可以不顾了,可那个孩子的父亲,却像是一个上位者,态度令人心寒和窒息。
而彼时的温谨之,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从自己父亲的一切安排。
她能理解温谨之的无奈,但那一刻,严云的心还是沉到了谷底,她心疼季茹。
只是严云没想到,是温谨之主动提出的分手,她记得温谨之说话时的样子,那个她印象中最冷静沉稳的孩子,第一次出现了快要崩溃的表情。
严云的眼睛紧盯着季茹,她是女人,此刻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季茹的感受,她知道季茹难受,可是她不想季茹再受伤了。
至少现在,季茹绝对不可以再和温谨之在一起了。
更何况,那个孩子,还那么跟自己说过。
“妈妈,我可以解释的,温谨之…他不是坏人,我可以现在好好学习,再也不找他,能不能等我考上大学了,再和他在一起,我真的错了…妈妈。”
季茹低着头,轻轻地捏紧了严云的手,微微颤抖着。
严云第一次心中升起了无力感,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身影急冲冲地冲了进来。
是季杰军。
季杰军的眼底满是心疼,眼睛里还有血丝,走过来坐在季茹的身边。
他在门口听见了母女俩的对话,他的女儿那么勇敢,此刻却这么脆弱。
前一天在来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冲动过一次,发泄了自己的情绪,这次面对着自己的女儿,季杰军收起了所有的愤怒,想让季茹自己做出选择。
“小茹,爸爸妈妈陪着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爸爸相信你的眼光,只是现在时间不对,而你也应该为自己着想,所以…这次就听你妈妈的吧。”
空气好像沉默了许久,季茹就这么安静地靠坐在床头,床边坐着严云和季杰军,三个人没有人说话,都沉默着,像是在等着一个回应。
良久,一个细小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是季茹的声音:
“我想去见一次温谨之,然后我不会再去找他,我会听你们的话,好好考学,为自己着想。”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像是一块可以随时打破的薄冰,脆弱到不堪一击。
季杰军沉默地点了点头,严云叹了口气,说:“明天去吧,今天不行。”
“为什么?”季茹侧头看她。
“因为他还没醒。”严云缓缓地说。
“他…怎么了?”
“因为你窒息晕倒了,大家就先把你送到医院,安顿好了之后,那孩子也忽然晕倒,也是在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黑色外套下的刀口。”
“他的手术做了很久,现在还在昏迷中,医生说明天就该醒了。”
“好…我知道了。”
季茹垂下头,鼻尖酸的要命。
-
已经是那场大雨后的第二天了,这一晚的夜空格外的清朗,月亮悬在上面,周围点缀着些许繁星,看样子,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独属于夏季的燥热在雨后又一点点地侵蚀而来,风里含着不知名花的香气,渗过那半开的窗户,飘荡在病房里。
这是个单人的病房,这里面只有季茹一个病人,房间里还有一个小沙发,严云晚上就卧在小沙发上睡觉。
这一夜季茹毫无意外地失眠了,她一直合着眼,躺在病床上几乎很少翻身,陪着她的严云以为她睡着了,可事实上,季茹一直都是清醒的。
她的脑子里很乱,怎么可能睡得着。
温谨之到底受了什么伤,他现在怎么样,还有叶乐乐和左莉她们又是为了什么才会想到绑架温谨之。
而且她更想知道的是,分手真的只是严云和季杰军建议的,还是说是和温谨之一起做的决定。
一夜未眠,季茹在早晨六点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发现严云还在睡觉,她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去打水洗漱。
等到季茹打完水洗漱好回来的时候,严云已经买好早饭在等季茹。
季茹象征性地勾着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坐下来乖乖吃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一整个白天,季茹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整个人乖巧的不像话。
虽然平日里她也是这么乖,可是今天,严云就是觉得季茹的这个样子很让她害怕。
不论说什么都是“好”,不说话的时候就是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的吃药、吃饭,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坐在沙发上对着窗户发呆。
季茹的这个样子,很不正常。
严云知道,季茹到底想做什么。
她想去见温谨之。
这天晚上七点,季茹主动说了这一整天的第一句话。
她问: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去?”季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睫毛在微微颤抖着。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条纹状的衣服显得季茹更加瘦小。
半截白生生的锁骨肌肤从衣领里露出来,纤细白嫩的脖颈上还留有着左莉掐出来浅浅的印子,上面贴着一个创可贴。
她半长的偏棕色头发披散下来,垂在肩头,刘海有些长了,堪堪遮住眉毛,神情小心翼翼。
小而尖的下巴在此刻趁得她更柔弱,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让人心疼。
严云不忍心再看,微微别开眼,叹了口气,“现在就可以,你去吧,他在五楼第三间,我送你。”
说着严云正要起身,季茹却打断她:“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很快回来。”
季茹伸手拿过一件针织的灰色毛衣开衫,慢慢地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季茹住在三楼,想去坐电梯,却发现已经人满,她不想等,继而转身走进了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一步一步缓缓向上。
才两层楼,等季茹到他的病房门口的时候,气息已经有些不稳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季茹看见了靠坐在床头的温谨之,他们穿着一样的病号服,脸色大约都不太好。
门里的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抬头往门口看去。
猝不及防,季茹隔着玻璃窗,就和温谨之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没再做丝毫的犹豫,季茹一把推开了病房的门,然后缓慢地走到了温谨之的床边。
一时间,相对无言。
房间里除了温谨之,薛岚也在。
看着季茹的到来,薛岚眼里只有心疼,没有半分责怪。
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最后默默地起身,决定把空间留给季茹他们,走出了病房。
薛岚走后,房间里的最后一点动静也消失了,重新归于平静。
但只有季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跳有多快。
沉默被温谨之率先打破。
“你……怎么样了?”
说着他扫了一眼季茹脖子,在看见印记和创可贴的时候,面色变得沉重起来。
季茹往前走了一步,坐在床边,凑近了一点,“温温,我不太好。”
她的忽然靠近让温谨之措手不及,熟悉的气息一下子就窜进温谨之的鼻腔。
是他熟悉的水蜜桃味,甜丝丝的,可能因为是在医院待的时间有些长了,这其中还混杂着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对不起,都怪我。”他轻声道。
温谨之抬手摸了摸季茹脖子上的创可贴,语气很轻,“分明今天是你生日,却只能在医院里。”
连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从今天起,她就十七岁了。
“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或者说我能为你做的。”
季茹握住温谨之手,眼眶湿润,语气开始哽咽,“那我要…不分手,好不好?”
闻言温谨之手一抖,缓缓地反握住季茹的手,语气很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季茹难受。
他说:“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答应你。”
下一秒,一滴眼泪忽然就落在了温谨之的手背上,带着她的体温,却像是把温谨之的肌肤烫穿了一般炙热。
亮晶晶的眼泪越来越多,季茹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子,埋在温谨之的胸膛前,哭出了声。
季茹是害怕的,她不懂该如何挽留,又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索性干脆发泄出来。
她不要,不要在十七岁的第一天,就失去自己眼里最明媚的少年。
作者有话说:
放心,短暂的分开也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更何况他们不会真的分手,会私下偷偷咳咳咳…你们懂得(o^^o)
第六十二章:陪你长大
温谨之整个人都是僵硬住了。
扑在自己怀里的人,正低声哭泣着,身体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自己的心也不好受。
抬手紧紧地抱住季茹,闭着眼睛,感受着季茹的气息,却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他想要狠下心来,不能让季茹再受到伤害,也不想自己自己再心软。
温谨之摸着季茹的脊背,感觉她好像瘦了。
他叹了口气,揉着季茹后颈上的散下去的软发,语气轻柔,“还在生日呢,别哭。”
季茹缓缓地抬起头,揪着温谨之的衣领,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点。
可惜她哭得有点累,手上根本没多大力气,反倒看着她红彤彤的鼻尖和眼角,让人觉得无比心疼。
像是一只生气了的猫猫。
她故意语气很冲,“你还知道我过生日呢?那还要在今天提分手!我不许,不同意,你听见没有,温谨之!”
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看起来特别胡闹,只是想让温谨之收回这个心思。
温谨之揽着她,抬手摸了摸季茹的眼角,擦汗一点泪痕,没有多大的意外,说“严阿姨都告诉你了。”
是个陈述句,肯定的态度。
他都猜到了。
没错,其实前面严云在季茹走出门的前一秒,叫住了她,终归是心疼季茹,给季茹说了实话。
严云确实是发现早恋了,那天把季茹送到医院之后,虽然温戈的态度让她很生气,但听温玥说了缘由,心疼季茹归心疼,倒也没有为难温谨之。
她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更何况那孩子受到的惊吓和伤害更大。
直到季茹被送进急诊室后,温谨之拦住了要去缴费的严云,说了那一番话,主动提出了分手,而不是被任何人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