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洋楼
　　汉奸的作用除了平时给外出作恶的鬼子带路外，今天又被授予了一项紧急的任务：配合火速从上海赶来南京的日侨方便屋老板山下鬼手迅速筹建民间慰安所。
　　帅七气得要掐死眼前的汉奸，吓得他魂不附体，不待催问，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早在日军从1937年11月12日占领上海后兵分数路向南京侵略途中，日军各部就开始作恶，官兵对沿途所经各地的中国妇女大肆奸淫。日本“上海派遣军”、“华中派遣军”、“中国派遣军”司令部担心性病在日军中流行，重演1918年到1920年日军出征俄国西伯利亚期间，因大肆强奸当地妇女所造成性病蔓延的悲剧，乃于1937年12月11日，向正在疯狂进攻南京的日军各部一致下达了设立慰安设施的命令。
　　1937年12月13日，日军攻占了南京。随后日军在南京实施了大规模屠杀。同时在短短的时间内，日军也到处强奸中国妇女。日军当局为防止性病在日军中流行，迅速着手在南京筹建慰安所：他们一方面致电日本国内，要求尽快征集日本“慰安妇”运往南京；另一方面则拨出巨款并划出房舍邀请上海的日侨“方便屋”老板出面，到南京举办“民间慰安所”。
　　其实，在他给日军带路期间，他就已经发现，日军不少部队已经自行设立了大大小小各种形式的临时“慰安所”。
　　今晚之所以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其实就是连夜分派任务的。两个山下鬼手的手下，加上两个日本军医，两个中国人，这就成了一个军方慰安所配备的管理团队。
　　之所以需要这么多军医来，是事情已经非常严重，几乎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也就是在日前，谷寿夫第6师团的随军军医便发现性病已在该师团中蔓延开来。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井石根大将闻报，当即命令组织医官至所辖各部队分别抽样调查。调查的结果自然令日军上层十分震惊，在刚才通报的多支部队中都发现了大量性病病例。
　　最终汉奸实在没有话可说了，就佝偻着身体哀求饶命。
　　耿连章问他，愿不愿意戴罪立功，汉奸身体一震，似乎站直了一些，连连表示愿意将功折罪。
　　耿连章点点头，命令帅七和小铁跟在他后面，小分队陆续跟进，马上就开始行动。
　　行动的第一步，就是端掉这个联队部。
　　汉奸是个抽烟上瘾的人，刚才是偷跑出来跑进厕所抽烟的时候被帅七抓获的。
　　现在，他带着一队兵往联队部里走去，此举并没有引起哨兵的怀疑。
　　在哨兵眼里，这么晚，又是联队部，就是借中国人一百个胆子，估计也没人敢接近的，现在敢来的，自然都是联队长安排来的中国汉奸。
　　何况还有一队日本兵跟着，显然，这一定是巡逻队抓住了这个中国人，中国人又亮明了身份，巡逻队再过来核实。
　　巡逻队是想发问，但是首先发难的却是来人的匕首。很快，外围的几个哨兵就被解决了。
　　留下两个兵接应，其余人在汉奸毕恭毕敬的引领下，一路畅行无阻来到了小洋楼前。
　　毕竟是个少佐军官，而且看得出，少佐风尘仆仆，再加上汉奸在前面带路，这样的架势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有紧急军情禀报。
　　自然，几个不用脑子光凭想当然想问题的鬼子兵很快就被送进了地狱。
　　解决了楼外的所有鬼子后，一群人就想跟着耿连章杀进去。
　　耿连章依旧冷静，看着渴望战斗的二十来个队员，他知道，冲进去固然可以干净利落解决敌人，但是难保己方没有伤亡，而且，战斗一旦打响，小分队能否全身而退也很难说。
　　一旦受伤，转移不方便不说，就在逼仄阴暗的地下通道里也很难治疗，所以，耿连章不希望小分队有任何一个人受伤。
　　而且，里面的人，除了军医外，人人该杀——他们不配让边营战士做出牺牲！
　　耿连章想了想，掏出一枚手雷，所有的队员明白了：拿手雷炸掉敌人的司令部。
　　至于能否全部击毙楼里的敌人那很难说，但是，趁着敌人的混乱，小分队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难事。
　　至于眼前的汉奸，即使小分队不杀他，相信日本人也绝对饶不了他，明白了这个道理后，他反倒有些中国人的骨气了，竟然也希望参战，说要在临死前也杀一些小鬼子告慰先人。
　　耿连章捡起一把日本哨兵的三八大盖交给了他，让他和帅七、小铁分在一组参加战斗。
　　看着浓重的夜色，耿连章一声令下，小分队全体队员手雷脱手而出。
　　瞬间炸响的手雷惊天动地。在猛烈的爆炸声里，小洋楼摇摇欲坠，不断飞进楼下大厅里的手雷接二连三炸响，呛人的硝烟和着燃烧产生的浓烟弥漫开来，逼着小分队队员们不得不往后退。
　　楼里的人仿佛全部蒸发了一样，竟然第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等到小分队队员后退，才猛地传来人声，不过，这里面几乎清一色是日本人的声音。
　　冲出来的一批人除了穿白大褂的，其余全被小分队的子弹扫倒。
　　穿白大褂的见势不妙，想往后退，熊熊燃烧的火焰又阻挡了他们，最后他们只能就地趴了下来，这样就更便于小分队对其余活物的射击了。
　　在连续的射击之后，除了燃烧的洋楼和地上抱着头的一批白大褂外，再没有顽抗挣扎的敌人了。
　　此时，附近军营里却人声鼎沸起来，从睡梦里惊醒过来的日本兵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救援。
　　耿连章命令手下抓几个白大褂过来，然后两个兵驾着一个白大褂，朝着鬼子兵营的方向突围。
　　黑暗里，这些白大褂异常醒目，看着他们旁边“护驾”的同伴，没有哪个日本人会怀疑什么，而是把小分队当做了救人的部队。
　　在混乱里，小分队一阵猛跑，冲进了日军的兵营。
　　跑到洋楼附近的日本兵很快又郁闷起来，他们刚才离开的军营又传来了爆炸声，很快火光四起，几乎照亮了夜空。
　　在鬼子兵救火的纷乱中，耿连章通过会些日语的汉奸告诉几个白大褂，他们是属于抵抗力量的人马，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放过日方的医护人员，希望他们转告日本有关方面，不要为难中国的老百姓，否则抵抗力量将会给占领军带来更大的麻烦。
　　带着这次战斗唯一俘获的中国人，小分队全身而退。
　　很快，日军联队部遭袭击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鬼子并没有在安全区大肆搜所谓的嫌疑分子，安全区也难得的太平无事，甚至再看不见一个鬼子的身影。
　　日本军方密令，所有的士兵待在军营里。
　　而街上则多出了若干支拿着特别通行证的精干巡逻队。
　　洋楼事件让日军认识到，占领南京并非刀枪入库和马放南山的开始，这是战争期间，任何的安逸和享乐只会等来死亡。
　　日军部队大梦醒来一样，在将近一个月的涣散和持续地享乐之后，在中国人殊死抵抗的枪炮声和呐喊声中，几乎锈蚀的战争机器又开始吱吱呀呀地转动起来。
　　在这次战斗后，耿连章并没有再回到安全区，他明白，他以及小分队包括整个边营的战士，离彻底离开南京城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他非常想和慈祥睿智的安德列神父亲自道别，他也非常想再见受他尊重的魏特琳老师一面，他也非常想尽可能多带走一些城里的妇女，免得她们随时都有沦为最悲惨的慰安妇的可能。可是，这一切在袭击了敌军的联队部和军营之后，已经变得不太现实，现在他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这一队兵安全地撤离出去，因为只要他们存在一天，南京城不屈的战斗就会延续一天。
　　在离开主要街道回转边营的时候，耿连章回望灰蒙蒙的南京城，很可惜，这次袭击的只是鬼子的联队部，如果是鬼子的“上海派遣军”、“华中派遣军”、“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所在地那该有多好！那样就算小分队全体牺牲，相信大家也会心甘情愿。
　　当然，就是这样的战果，耿连章也为战士们感到骄傲，相信此时的安德列神父也一定会乐开了花，只不过不知道这个动辄就会引用几句《圣经》来诠释这悲惨世界的国际友人这次又会引用什么经典段落，说实话，一开始听神父念叨《圣经》里神谕的时候，他还有些不适应，在他心底，诸子百家的劝谕才是最美的话语，而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每次去见神父在精神上都是一次洗礼，久而久之，他不仅适应了这种洗礼，而且从中还获得了一种战斗之余的平静，他喜欢甚至迷恋这种平静。
　　“希望能有那么一天，”耿连章仰起头对着天空讲，“能住进小洋楼一样的房子里，陪着照片上的你，一起慢慢老去！”